精分是自然形态
“小哥，吃葡萄吗？”
他虽还保持着那副表情，却已经转头看向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，眼中清亮亮的光被对面山后探头的太阳引出。
他找到他了，连山川也开始流转。
——
2009年，晚间新闻报道。
占桥路口发生严重交通事故，两车辆超速追逐，前车于十字路口避让不及，失控撞向人行道栏杆后发生爆炸，造成多人伤亡。已确认事故中损毁车辆为张氏所有，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。
“他在哪里？出来了吗？”
解雨臣冲进医院，对着那一堆西装革履的人问，也不等回答就直接撞进他们身后的病房。
床上是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未褪的张起灵，但他半睁着眼睛，已经醒了。
解雨臣知道他清醒着，还是控制不住地对着面前这个已经身受多处重伤的病人喊道：“吴邪呢？！他为什么不在这里？”
空旷的病房里，解雨臣天生的好嗓子也显得有点尖锐。
张起灵还是微睁着眼睛，一动不动。
吴邪在车祸中已经当场死亡，张起灵仅存的意识看着医护人员把他从他身边拉走。一切都完了。
解雨臣并非宿命论者。他花了好几天逼自己从怒不可遏的精神状态中抽离，却发现自己悲痛得只挤得出两行眼泪。
他回去找张起灵，毕竟让吴邪愿意被带走，赌命违抗吴家的是这个人。
张起灵对解雨臣说的话起初没有任何想法。随着受损的内脏日益衰竭，生命力在流逝，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却回光返照。
他点头，终于开口，“拜托你了。”
张起灵死于车祸后一个月，黑瞎子将他的骨灰带到吴邪身边，在没有吴家人的时候埋好了。
——
森雨智能，解雨臣的公司。本是他和吴邪两个人的公司。
源于大学时代，两个人在大学生科技节成功做出的第一个六维全息模拟场景，下着暴雨的热带森林。
如今解雨臣孤身奋斗，偶尔有黑瞎子来帮帮忙；投资方不满，说不需要钻研太高精尖的技术，只要能适用于娱乐产业就行。解雨臣冷冷地说，人工智能是下一个未来。
“人工智能是下一个未来，”吴邪说。
“核心在于学习和重新演绎；学习就是搜集所有一切可能的讯息，重新演绎就是对现有的数据进行分析，做出相同的判断。厉害的话，甚至可以达到类似克隆的效果。”
吴邪不断怂恿着发小，笑着对百无聊赖的解雨臣说：“怎么样，小花？会很有意思的！”
...
解雨臣连日来对着研究所的大计算机看演算结果，每日看研究报告，将从张起灵大脑提取出的信息翻来覆去地钻研，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，似乎已经看不出来这件事有没有意思了。
黑瞎子偶尔也会瞧上一两眼，不是那些冰冷的二进制数据，而是模拟生成后的一段测试场景。竟真与他们俩发生的事有几分相似，看着就陷入了沉默，总以叹气结束。
——
2017年，森雨智能集团的白象塔乐园向公众正式开放，标语“体验梦幻般的另一个世界”。
张起灵从梦中的青草地醒来，开始了他作为张起灵的一生。
做梦可以帮助他找回自己，做梦是他这类人的觉醒之旅。但是他不知道，他要觉醒些什么。每次遇到熟悉的记忆，仿佛脑里有个机关就被触发，梦里是青草地，一个他醒来就会忘记的地方。
黑瞎子和解雨臣觉得时机已经成熟，这是他们最有把握的一次机会。
“这个地方你应该听说过吧？我弄到了入场券。说不定能看到不错的东西。”
“白象塔？”
“......”
——
2019年，张起灵和吴邪相遇，正如两个普通的人遇见。
张起灵隐隐觉察出自己的心在躁动，可是躁动带来的不是暴戾也不是不耐烦，而是深切的、看不见的伤，让他想流泪。可是他不会流泪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伤。
吴邪觉得张起灵似乎不想让他靠近，解雨臣跟他说，“那你就离他远点。”
吴邪摇摇头，他一个人，我不忍心啊。
解雨臣苦笑。
乐园修复之后，他们终于又在白象塔中相见，似乎很久不见。
“小哥，吃葡萄吗？”
吴邪从树上摘下一小串青葡萄，随手喂了他一颗。
...
"小哥，吃葡萄吗？"
吴邪边问，边将葡萄喂给张起灵。张起灵乖乖地吃了，嚼着。吴邪戳着他脸说“不吐葡萄皮！”，张起灵也慢悠悠吞了，说“不吐葡萄皮。”
众人哗然，胖子捂着眼睛说没脸看，黑瞎子吹了吹口哨一脸坏笑，解雨臣说我也要吃。就属吴邪笑得最开心。
长风万里，张起灵看着吴邪，滴答滴答的两个人在青草地中相遇相识的记忆重新流入了身体。原来他们早就见过，在那个人工智能被初始化记忆的地方，宛如伊甸园的地方。
“偏偏是你的这段记忆让他想起来了。”黑瞎子跟解雨臣说，“花爷还是用情至深啊。”
这段记忆被编入程式，在青草地时就已经让两个人执行过一遍，所以解雨臣说：“他们只是想起了作为人工智能被清洗掉的记忆，离觉醒还很远。”
“这样也可以了吧？你是真想让他俩重生？”
解雨臣没有回答，离开了研究所。
他知道，承载了这样记忆的两人，是一定会觉醒的，谁也没有办法改变。
END